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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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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坚塞”称号的由来及其含义

来源: 西藏大学学报    作者: 达瓦

 
  在西藏近代史上,准确地说在十三世达赖喇嘛执政时期,其身边的人员及官员中出现过拥有“坚塞”称号的人物,如:坚塞土登公培,坚塞朗岗,坚塞米若家帕等。同时,九世班禅属下的人员中也出现带有“坚塞”称号的人。如:《西藏文史资料选集》(藏文)第四辑中的《九世班禅秘密逃往内地始末》一文载:“与九世班禅一同前往内地的属下僧俗官员和随从有,索吉苏努罗桑坚参、森吉噶饶巴、曲堪番康王堪布、副秘书长当庆次多、坚塞噶庆群培、坚塞普布次仁……”。考察带有“坚塞”称号的人员身世,他们中既有职位很高的官员,如:曾经担任过藏军总司令的坚塞朗岗(擦绒达桑占东),亚东总管坚塞米若家帕,主管班禅起居等内部事务的森本卿默坚塞普布次仁等。也有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但权势很高的属下人员,如:十三世达赖喇嘛晚年的心腹坚塞土登公培,还有在宗教学识方面受到特别崇敬的,如:坚塞噶庆群培。综合以上可以看出,“坚塞”一词既不是家族的名称,也不是姓氏和官职。而且,没有资料表明“坚塞”称号是有达赖、班禅或地方政府通过一定的惯例或程序封赐的。即便如此,历史上并未出现自认为或自称为坚塞者。那么到底何谓坚塞、坚塞一词是如何出现的呢。

  十三世达赖喇嘛之前的历史上,姓名前未出现附带“坚塞”一词的人物,所以,似乎很难考证其渊源。但是,大家知道附带有与坚塞词义相近的坚俄(藏文)者在西藏历史上却出现不少。如:1240年,蒙古将领多达那波奉阔端命令,率军进入乌司思藏时,主动地与多达那波取得联系,并受到多达那波无比尊敬,且在向阔端所做的报告“在边地西藏,僧伽组织以噶当派的最大,顾惜脸面以达隆噶举派的领袖最甚,排场华丽以止贡噶举派的坚俄(有的写成“京俄”)为最,教法以萨迦班智达最精通”中特别提到的止贡坚俄扎巴迥乃;出生于1356年,为宗咯巴等学徒讲过经并由宗喀巴写过《坚俄扎巴江久传》的第三任帕竹摄政京俄扎巴江久;坚俄阿格旺布等历任丹萨替寺座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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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坚塞与坚俄之间到底有无一定的联系呢?通过比较,本人认为坚塞的称号就是从坚俄一词演变而来的。

  一、“坚俄”在《藏汉大词典》中做了如下解释;“坚俄,面前,眼前,跟前的意思。坚俄瓦,1,噶当派开宗祖师仲敦巴三大弟子之一,为仲敦巴近侍。2、近侍,身边的侍者”。在《格西曲扎藏文辞典》中只做了“面前,跟前”的解释。《东噶藏学大词典》对“坚俄”的解释是:“坚俄,1、‘在眼前’一词的敬语;2、喇嘛的近侍;3、帕莫竹巴(帕竹寺)堪布(座主)名称”。从以上可以看出“坚俄”一词的词义本身就是“在眼前、跟前”。实际上,坚俄在藏语的口语和书面语中目前还广为使用,只不过并没有专指某一人物的特殊身份或特殊称呼的意思,而只有“在眼前、跟前”之义。那么,坚俄一词是如何成为特指某一或某一类人物的称号的呢?

  前面提到藏族历史上曾出现了很多带有“坚俄”名号的人,我们不妨先对“排场华丽以止贡噶举派的坚俄为最”中所指的直贡监俄扎巴迥乃的得名做一个考察。

  坚俄扎巴迥乃的父亲是朗氏家族的20代朗·年拖阿聪的后裔云青甲哇郊的儿子之一。扎巴迥乃拜帕竹噶举派创始人帕木竹巴多吉杰布的亲传弟子直贡久巴久典贡布(藏文)为师学佛,后来又遵照直贡觉巴久典贡布的吩咐主持帕木竹巴兴建的丹萨替寺。从此以后,朗氏家族负责掌管、守护和发展帕木竹巴兴建的丹萨替寺,于是将其教派传承和血缘关系结合起来,称为帕竹朗氏家族。至于扎巴迥乃如何得“坚俄”这一称号,在《藏族通史吉祥宝串》和《东噶大词典》、《红史》等中有一致的解释。“长子监俄扎巴迥乃生于公元前1175年即藏历第三绕迥的木羊年。他依上师直贡觉巴久典贡布学法17年,这期间他与上师形影不离,随侍左右,所以被称为‘坚俄’,后来坚俄成为朗氏家族中担任丹萨替寺的法座的人和直贡派的宗教首领的一种称号。监俄扎巴迥乃34岁时,受到直贡觉巴久典贡布的褒奖(《降曲坚赞自传》说直贡巴久典贡布翻过来以扎巴迥乃为师,使其主持丹萨替寺),被委派掌管帕木竹巴的法座。直到他72岁逝世时,扎巴迥乃还兼任直贡寺的法座。”很显然,坚俄一词做为一种称号是在这时候确定下来的。然而,拥有“坚俄”称号者,坚俄扎巴迥乃并不是第一人。比这更早的时候,曾出现过带有“坚俄”称号的人。那么,他的坚俄称号的来源又是如何呢。他是噶当派的创始人仲敦巴的三大弟子之一,坚俄楚逞巴(藏文)他生于1083年,年少时就在堆隆拜门西绕桑巴(藏文)为师并出家,二十岁前往热振寺拜仲敦巴为师,并长期随侍左右。仲敦巴为其特别传授了许多阿底侠的密宗教法,因而得名坚俄瓦。他不但对佛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而且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译师。据《藏汉大词典》载:“监俄瓦(1083-1103)。本名楚逞巴,曾师事仲敦巴,得秘密指授,又曾师事南交青波衰巴瓦(藏文)等,得二谛指授,对性空有所悟解,通梵文,能翻译,颇有影响,开噶当派教授一派。所着禅裙常用皮革补缀,因而众称皮裙大师”。依此分析,最早带有坚俄称号的人可能就是坚俄楚逞巴(有待于进一步考证)。但楚逞巴去世之后,其坚俄称号也随之消失,不象直贡坚俄一样传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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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坚俄扎巴迥乃开始,“坚俄”这一称号正式成为帕莫竹巴(帕竹寺)堪布(法座)名称。但这种称呼在藏区还未广为流传,还未公认为帕竹特有的称号的相同时间里,又出现了一名带有坚俄称号的高僧。据《雪域历史人物简介》载:“坚俄仁青典(藏文)于1202年在定日出生,到五、六岁时对佛教产生浓厚兴趣,后来当拉东巴喇嘛年满五岁时有幸在定日与此相见,并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敬仰之情,后来在帕究顿巴(藏文)跟前学习读写基础。当拉东巴年满十一岁时再次于其相会,并一直跟随在拉东巴身边,直到逝世为止。由于其一直跟随拉东巴长达35年,并且一天也未曾离开过,因而得名坚俄瓦”。无论坚俄扎巴迥乃,坚俄楚逞巴,坚俄仁青典,坚俄称呼的来源基本一致。即:长期跟随著名喇嘛(上师),中间未曾间断,并得到上师的特别赏识,一方面拜其为师,另一方面当该喇嘛的近侍,照料上师的衣食住行,当其仆役者。

  著名喇嘛的尊下固然会有很多跟随者,但真正拥有坚俄称呼者并不多见。可见坚俄这一称呼不能光理解为旧时领主或上师的仆役,而更多的包含了一种荣誉和身份的象征,是公认为受到上师特别宠幸的人才拥有这样的称呼。在很多情况下,他可以代表上师发号施令,甚至可以继承其法座职位(如:直贡觉巴久典贡布去世后,坚俄扎巴迥乃继承了其直贡喇嘛(法座)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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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坚塞这一称号普遍认为是十三世达赖喇嘛时期出现的新的称号。带有这个称呼的最响亮的人物就是十三世达赖喇嘛晚年的心腹一坚赛土登贡培。土登贡培1905年出生在西藏尼木县一个农民家庭,父名扎西、母名索朗拉姆。小时取名德庆曲珍(为消灾避难,当地的一位喇嘛给他取了一个女性的名字)。12岁时,噶夏政府依照惯例,从尼木县和埃(曲松)地方招“骨头干净”(旧社会里铁匠、屠夫等认为是黑骨头的人或不干净的人)、聪明健康的男孩到罗布林卡,作为达赖喇嘛的写字人员并看护花园。这些男孩到罗布林卡后,称之为埃珠、尼珠(意思是出生在埃地和尼木地方的小孩)。由于他对达赖喇嘛恭恭敬敬,学习非常刻苦,思维敏捷,在众“埃珠”中引起了达赖喇嘛的注意。据拉宗卓噶的《坚塞土登贡培》一文中说:“达赖喇嘛夸他很聪明,并经常和他一起去转经,还安排一些诸如护理花朵等零碎的活,与其他‘尼珠’不同地对待他。贡培拉也更加真诚地为达赖喇嘛效力。所以,到1921年时,就正式成为了达赖喇嘛的近侍。这一年,依照达赖喇嘛的要求,贡培拉以色拉寺季扎仓(藏文)僧人的名义出家,达赖喇嘛亲自给他取名为土登贡培(意思是四面八方弘扬佛法的人。我们注意到,十三世达赖喇嘛将其名土登加措的‘土登’二字有意加在他的名字前——笔者)。在这之后的四五年里,贡培拉对达赖喇嘛布置的各项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工作细致周到,达赖喇嘛对他更加重视,并嘱咐他‘你若想诚心诚意地为我服务,就必须大胆地参与政府各项工作的管理”。随着时间的推移,贡培拉的名声和权势越来越大,“到1930年,他已经成了仅次于达赖喇嘛的最有权势的人物”。自他成为近侍以来,人们很少称他为土登贡培,而称之为坚塞贡培拉。甚至,土登贡培负责兴建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夏宫坚塞颇章(有的写成“金色颇章”)的取名也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金色颇章的门票背面印有以下文字:“金色颇章建于1922年,有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坚塞土登贡培主持修建,故名金色(应为‘坚塞’)颇章。主楼三层,底层是经堂,二楼为达赖寝宫,三楼为佛堂”。这是该颇章竣工后,由十三世达赖喇嘛亲自取的宫名。当时在拉萨只有两辆小轿车,其中一辆供十三世达赖喇嘛使用,另一辆由土登公培使用。应该知道,当时的司伦朗顿也没能享受此待遇。可见,对土登贡培是多么的重视。那么,坚塞这一称号是不是源于土登贡培的出现之后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十三世达赖喇嘛时期被称之为坚塞的人还有一位。据查,他被称为坚塞的时间比土登贡培更早。此人就是坚塞朗岗,即擦绒·达桑占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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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桑占东原为彭波普布觉拉章的卡果溪卡的一家差巴户之子,因生活困难,和其弟一起逃奔到朵底罗美溪卡(藏文),以放羊维持生计。有一天,他俩放牧的两只羊不幸被狼吃掉,因害怕遭主人的责打,再次逃奔,来到拉萨附近的卡那林卡(藏文)。这里住有一名养护骆驼的头人,在他那里当了几个月的仆人。后来,经此人介绍被布达拉宫南木杰札仓僧人、当时是布达拉宫管家者收为徒弟。据《擦绒达桑占东简介》中说:“1904年,因英军野蛮入侵西藏,十三世达赖喇嘛被迫逃往蒙古和内地。随行人员中有这位管家.达桑占东得知他们有出逃计划后,未经师傅准许紧随其后。达赖间是谁家的孩子,那位管家答称是自己的徒弟。达赖喇嘛详细问其来历,管家如实作答后,对达桑占东的经历表示了同情。于是,同意一同带走。到1910年,达赖喇嘛返回西藏时,达桑占东已经成为随行的勤务人员之一”。

  当达赖喇嘛结束流亡生活,准备返藏时,清朝政府一方面宣布任命完成川边“改土归流”的赵尔丰为驻藏大臣,另一方面,派出由知府锤颖统率的二千名川军,自成都出发,取道打箭炉、昌都,向拉萨挺进。“赵尔丰兼任驻藏办事大臣和川军入藏,导致清朝政府与西藏上层的关系发展到最尖锐的对立阶段”。

  1910年,达赖到拉萨不久,入藏川军从昌都出发进抵拉萨,当时正值藏历正月,拉萨大昭寺举行默朗木大会。据朱锦屏的《西藏六十年大事纪》载称:“川军前队抵拉萨……达赖恐遭危险,即挚其左右,逃往印度,联豫电告政府,有旨设法追回”。达赖喇嘛逃往印度时,达桑占东一路上忠勇护驾,“从此,得到了达赖喇嘛的前所未有的赏识,坚塞朗岗拉这一称呼也随之广为流传”。但后来,由于达桑占东走亲英之路,达赖喇嘛才弃之不用。很多人认为坚塞这一称号就是从达桑占东开始的,只是后来坚塞贡培的名气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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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塞(藏文)一词在《格西曲扎藏文辞典》、《东噶藏学大辞典》等中均未做解释,在《汉藏大词典》中有如下解释:“坚塞:眼前花,亮眼人儿。旧时,王公贵族特别宠信的幸臣或贴身近侍”。在《藏文辞典》中解释为“在官员的眼中显得非常特别的人”。两者比较,《藏汉大词典》中的解释更加全面、更加科学。坚塞朗岗就是受到“王公贵族”(达赖)特别宠幸的幸臣,他从一个为生活四处奔波的平民孩子,后来成为当时噶夏政府的首席噶伦兼藏军总司令。而坚塞土登贡培,就是受到“王公贵族”(达赖)特别宠幸的贴身近侍,他也是从一位贫苦的农奴儿子,后来虽然没有正式的官员闲职,但因为是达赖喇嘛非常信任且赐予很大的实际权力的人,所以,成为了“仅次于达赖喇嘛的最有权势的人”。

  三、综合坚俄与坚塞的上述来历,我们发现它们之间有着相同的词义和其他方面的共同特点。即,拥有坚俄、坚塞称号的人,1、都是长期跟随过某一著名高僧贵族的人物;2、都是受到这一著名人物的特别宠幸的人;3、众人普遍公认他是这一著名人物“眼中的人”。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特点,就是坚俄和坚塞均不是僧职或俗官职务,也不是通过一定的程序扮赐的封号。两者都是刚开始由身边的人员起名,后来才广为流传的。所不同的是坚俄一词更含蓄、文雅,而坚塞一词更直接、透明和夸张。很显然,坚塞的称号是在某一人物的身份有着与坚俄相同之处,但又不完全等同于坚俄的情况下出现的新名词。简单地说,就是从坚俄一词演变过来的。总之,坚俄与坚塞称号的来源(得法)上讲是一致的,但在内涵上有了较大的变化。坚塞的作用不局限于宗教方面,或者为高僧个人服务方面,而更多的是帮助达赖喇嘛处理僧俗事务,尤其是俗人事务(政治),是达赖喇嘛执掌政权过程中的权利中枢人物。

  作者简介:达瓦,男,藏族,西藏大学党委宣传部,藏学系2001级藏史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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